夜幕之角>玄幻奇幻>连城纪 > 血凝血散今谁是
    当天虞西敏便前往法租界巡捕房下辖的拘禁所,花三块银元买通巡捕见到了昨夜已被刑讯的林培森。

    两人曾在仁济医院有过一面之缘,受刑后的林培森精神尚可,认出虞西敏后点头示意,显然他也辗转得到了消息。

    林培森拖着镣铐走近铁栅,勉力支撑着自己向虞西敏道谢。

    虞西敏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,确认暂无大碍后便开始交代上庭事宜。

    法租界的会审公廨宣布明日就要开庭,昨夜又是突击审讯,几乎是不给营救以时间。虞西敏知道林培森需严守组织纪律,不能轻易相告身份,便只问了一个问题:

    “留下证据了吗?”

    他这一问,林培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回道:“当时已逃脱不能,净生将我所携尽数带走,应当没有留有证据。”

    巡捕逮捕他的罪名是“意图推翻政府”,但关键性的党刊、印信这些证据都不曾在他身上搜到,左净生把手枪带走也是为了不让巡捕以危险分子的名义特决林培森。

    虞西敏点头:“既如此,上庭之后务必什么都不要说。”

    林培森应允,虞西敏看他手臂上露出道道血痕,心知今日或许还有刑讯,只能嘱咐道:“请您签署一份委托书,委托我担任您的辩护律师。明日庭后我会援引刑事诉讼法条例,要求法庭将您责付我带走。如若成功,您不必再呆在拘禁所,一应后果自有我来承担。”

    林培森心知虞西敏是担心自己在拘禁所内受折磨,便道:“虞律师涉险为我辩护,已然感激不尽。鞭笞拷打难损我意志,他们也不敢轻易将我折磨致死。虞律师实在不必冒此风险。”

    虞西敏不再多说,道了一声“小心”后拿着委托书离开了。

    宋浴秋已在车上等候多时,看着虞西敏提着皮包面色凝重地自拘禁所走出,便急忙跳下车迎上,问道:“人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虞西敏看他一脸急切,斟酌了一番回道:“受了刑,不过神志清醒、身体状况尚可。”

    宋浴秋想到那天在医院见到的林培森,以及当时拼命与他握手的左净生,感慨道:“左净生跑得很快,如果只为逃命,他应当走得脱。”他想了想又问,“既然林培森身份特殊,你会不会有危险?””

    虞西敏发动车子,说道:“我说过,我是替当事人申权的律师。不管他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,亦或是无党派人士、无政府主义者等种种,都不能左右我为当事人服务、维护当事人权益的立场。如有加害我,那请宋记者为我好好写一版头条替我伸冤吧。”

    宋浴秋眉头一紧,昔日的一鳞片爪浮现。他不大愉快,嘟囔道:“《晨光报》尚不够格,虞律师要上就上《申报》头条。”

    虞西敏笑笑:“我无意出尽整个上海滩的风头,只想看你笔下会如何写我。”这么说着,他不禁道,“你若对我好奇想约专访,实则随时都可以,不必迂回去问。”

    宋浴秋不想搭这个话,第一时间确认林培森暂时安全后他翻开已经看了好几遍的今日《申报》,上面正有关于昨天左净生身亡、林培森被捕的报道。他指着油墨印的字道:“《申报》这篇用词激烈,不像平常的新闻报道。”

    虞西敏瞥了一眼,说道:“是我联系报方刊登的这则报道。我收到消息,北洋政府意欲引渡林培森。而林案是必须留在法租界、留在上海审的。所以我借《申报》发声,各方自然也要忌惮民众的情绪。”

    宋浴秋啪得合上报纸,似笑非笑道:“犹记得上回你盛赞我报,结果第一时间找的《申报》。虞律师口蜜而心不诚,我已了然了。”

    虞西敏摇摇头:“甜言蜜语我会者甚少,若论心诚却是一等一的。”

    宋浴秋将报纸折好塞进随身的挎包里,低头瞥见驾驶座下有一个盒子,他适才一直没发现,便一边问道:“北京想以什么名义引渡林培森,你知道吗?”一边随手弯腰把沉重的盒子硬扯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