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净的石头房子是两位老人住的,左边三座青砖大屋,右边两座青砖大屋,分别是五个舅舅家的。即便是常年在县城的三舅,也一样盖完房子立在这里。并排六座房子整整齐齐别提多气派了。说到老人,并非儿孙不孝,不让他们去新房,而是两位老人住惯了老房子不愿意动。舅母们一日三餐轮番做好给送过来,所以别看两位老人年纪不小,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,谁不羡慕王家老头老太天享福!

    谷雨心里决定不说那些乌糟事儿。这件事情从头到尾,母亲都是受委屈的那个,自己为什么也逼迫她呢?外祖和舅舅们话里话外,都希望母亲能过得更好。如果母亲不回去,并且可以生活的更好,那就顺了她的心意,是去是留让她自己决定。询问过母亲的身体状况,她乖乖的靠在母亲的肩膀,周围都是母亲温暖的气息,闭着眼关上眼泪闸门,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母女俩在树下安静休憩,屋里靠床边静静听着的外祖母也转过身去,对床上摇蒲扇的外祖父说:“谷雨还行,知道心疼她娘。”外祖父嗯了一声问:“什么也没说?”外祖母笑着点点头。两位老人白发满头,早已儿孙满堂,所期盼的不过是儿女和乐。

    王家五个儿子一个女儿,尤其是女儿还是老幺,从小对她就偏疼。儿子儿媳都勤快孝顺,也能各凭本事吃饭,日子过得红火。五个儿子,老大老五在家务农,地多活多,常年养着长工都忙不过来;老三在县城做买卖,如今攒下四个铺面;老二跟老四是是泥瓦匠,山南海北的修房造路也多有进益。虽比不上黄老爷那般日进斗金,也算是百八十里有名的富庶人家。唯独小女儿,唉!当初看中刁二山,就是因为他老实忠厚,没想到会有今日。

    这次女儿归家,他们确实不想让女儿再回去受罪了。

    太阳偏西,院外传来哒哒马蹄声,不一会儿马车停在院门口,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大喊道:“爷爷奶奶,我回来了!快来帮帮我,我给姑姑带来很多好东西!”一声斥责他闭嘴的声音紧随其后,谷雨听出那是三舅和四表哥的声音。

    扶着笑容满面的外祖母出门,果然四表哥青川一身天青色衣衫,精神抖擞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。见谷雨,他满眼意外,然后咧开嘴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高声说道:“二表妹?你几时到的呀?”

    谷雨先跟三舅问好,王老三笑着点点头。谷雨笑着问青川:“今天晌午。你没去学堂吗?怎么也回来了?”

    青川在车山找来找去,翻出一包话梅递给她,有几分不自在的说:“学堂放假了。”

    王老三哼了一声,恨铁不成钢的说:“那可不!要不是又打架,能单独给你王青川放假?”

    青川羞恼的看一眼谷雨和祖母,满脸通红的喊了一句“爹!”,又理直气壮的解释道:“我那不是打架,那是切磋好吗?”

    王老三两臂夹着两大包裹往里走,轻蔑的说:“你?切磋?别说我没给你找过武师傅,就算是找过,你那菜牙子身板三脚猫功夫还想当大将军不成?”

    青川不服气的犟嘴:“我不会偷着学吗?咱家旁边武馆师父都说我骨骼清奇是个好苗子呢,就你拦着不让。再说了,大将军怎么了?大英雄谁不想当啊,你看那西北骠骑将军顾少将,不也是少年英雄吗?我怎么就不能想想了?”

    王老三气得走回来想要踹他,他噌窜到车上去了。王老三瞪着他说:“武馆师父见谁都骨骼清奇,你咋没说让你爹交钱的事儿呢?还骠骑将军,不够你做梦的,你咋不说他爹是前顾家军的将军、他娘是长公主、他舅舅是皇帝呢?”

    青川还是不服气,梗着脖子说:“我也没想做大将军,但是从军卫国的男儿血性,我还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气得王老三又想揍他。谷雨在一旁咯咯笑,老太太赶忙制止爷俩吵嘴,劝三儿子道:“孩子小呢,谁还没做个梦啥的。你小时候不还想读书考状元呢吗?行啦行啦,大热天快进屋吧。”

    谷雨从青川手里接过小件物品,帮忙往里搬。

    青川也跳下马车,手里拎着一个桶一个包裹,边走边叹息:“你三舅就会打击我,等我到年纪了,定然要从军的,也闯出一番天地来。”说完看看谷雨,满眼希望问她:“你信我吗?”

    谷雨抬起头,看看比自己大两岁,但是足足高出很多的少年说:“信啊!四表哥你做啥都能做成。”

    青川抬脚迈门槛,不忘提醒谷雨脚底下小心点。听到赞同,他高兴道:“还是你有眼光!等我有出息了,肯定不能亏待你!你要啥就给你买啥。”

    听得前面大人暗笑不已,王老三则火冒三丈,竖子竟然还不死心!他生气的说:“你就死了那条心吧!要身板没身板,要文化没文化,当兵也就是送死的角儿!等不到你有出息,我坟头草都一丈高了!”

    青川笑嘻嘻的也不在意,到八仙桌上放下手里的东西,对刁王氏行礼过后道:“姑姑,我先把马车停回我家院子,一会儿再过来跟您说话。”刁王氏笑着点点头。青川眼珠子转了转,对谷雨说:“我家大黄刚下了一窝小狗,你要不要去看看?”

    谷雨看看刁王氏,她刚要拦着,王老太太笑眯眯的允了,嘱咐青川别让大黄咬了谷雨,又嘱咐他俩别玩儿太久早点回来吃饭。刚刚青川拎着的桶是个大食盒,王老三顺便从县城的天和楼定一桌子菜,也带回来了。